獸世紀--沃夫的故事

大家好，

獸世紀是一個建立在我心中的獸人世界觀之上的故事。

整個世界觀只有一個重點：「獸人如何在現代社會中被合理創造出來？」

當然，寫寫就不小心停了，一晃快一年，一開始工作很多事就得放下了，無奈。

請各位先進不吝指教，謝謝。


獸世紀 沃夫的故事


星期四

快七點了。

一些衣物隨意的丟在椅子上，廉價地毯上散落了過期的雜誌和報紙。做工粗糙的書架上突兀的放了幾件精緻的瓷器，書桌上擺了一台i-book和一堆信封。浴室裡傳來一陣陣的水聲。沃夫站在淋浴間中，寄望熱水給他帶來一絲絲的溫暖。

『……』

沃夫不願意去想，一旦想了就會更加難過。在熱水中等待身子暖起來似乎是個逃避現實的好方法，不過，這總有個限度。就在沃夫即將熱昏之際，他不甘願的走了出來。

在蒸汽瀰漫中，沃夫將身上的水氣擦乾，然後光著身子躺到床上，感受澳洲純羊毛毯的觸感。緊實的身軀在潔白的羊毛上翻滾，沃夫不斷的搥著床鋪，一言不發。

最後，他將羊咩咩羊毛抱枕丟到一旁，起身穿上衣服。

拿起桌上的信封，沃夫不發一語，點起一枝雲絲頓，沃夫的眼神逐漸迷惘，陷入了沈思。

※ ※ ※

沃夫是典型的美國青年。半工半讀的完成了大學學業，之後便順利的在杰克商店裡找到了工作。由於家中為他負擔了大學四年的學費，求職又十分順利，因此沃夫在金錢上總是不虞匱乏。一個人住，家裡又不需要錢，賺多少都是自己的。在這個典型的小城中，杰克商店也算是老字號了。頂著大學的學歷以及不差的實力，短短兩年沃夫便從店員升為店長，一個人拿著四萬的薪水，日子過得輕鬆逍遙。

人嘛，有了錢當然是要好好享受。住在美國怎麼能沒有車呢？稱著福特促銷的機會，沃夫將大學時買的破舊嘉年華丟掉，投向2001年新款野馬的懷抱。此外，剩下的閒錢拿去買點股票，偶爾可以買點好東西慰勞自己，小日子過得也挺不錯的。

可是，自從那傲慢的德州佬上台之後，一切的美好生活都成為夢幻泡影。

首先，自從他上台之後，經濟就沒好過，減稅看似不錯，實際上只有大富翁才享受得到。薪資稅一毛不少，減稅帶來的預算赤字一般人怎樣也逃不掉。

再來，911事件發生了。

沃夫的股票跌到吱吱叫，賣都賣不掉。為了挽救股市，聯準會瘋狂降息，股市沒救起來，房市倒是開始飆漲。很不巧，沃夫沒有買房子。眼看著房租開始調漲，股票跌跌不休，另一件重大的打擊又降臨了。

沃爾瑪要到他所在的城市開設超級中心了。

在沃爾瑪散播歡樂，還財於民的同時，杰克商店的業績便一落千丈。原因無他，客人全給沃爾瑪搶走了。苦撐半年之後，杰克商店終於在2002年的耶誕節熄燈了。沃夫失業了。

接踵而來的打擊讓沃夫無法理解，自從那混帳上台之後，短短兩年時間一切都變了樣。股票變壁紙，工作也沒了。好在沃夫還能拿到失業救濟，這讓他可以安心找工作，不過美國境內還有多少優質的工作機會呢？微薄的失業救助金根本比不上之前豐厚的薪水及紅利，條件相當的其他工作處於供不應求的局面。眼見存款不斷減少，沃夫只好抱著騎驢找馬的心態，不斷降低求職的標準。

好不容易，沃夫終於在害他失業的沃爾瑪裡找到一份正式的工作。跟其他兼職員工相比，正式員工應該知足了。可是跟沃夫之前的店經理相比，這份工作什麼都不是。但是，為了生存，為了償還貸款，沃夫別無選擇。微薄的積蓄早已用盡，生活的擔子壓得沃夫喘不過氣來。總之，這份工作再差也比坐領失業救濟金來得好，等景況好些再換工作吧。

景況一直沒好過。

新的工作一直找不到，眼見這份過渡期的工作隱約有成為終生職業的可能，沃夫感到十分絕望。龐大的工作壓力和看不到未來的生活使得沃夫經常想在物質上善待自己，但微薄的薪水根本不允許他這樣做。不過，低利率使得借款容易，錢來的容易花起來便沒有感覺。債務如同吹氣球一般膨脹，現在已經是引爆點了……

【啾～～～～啾啾啾】

鐘聲將沃夫喚回現實世界。他看了那瑞士進口報時鐘一眼，七點了。手中的煙已燃盡，可是他仍然感到徬徨。信封理的內容早已熟知，帳單，全都是帳單！銀行、郵購、金融公司等等……在十天以內，沃夫必須付清一千二百元的最低應負額，而沃夫每個月可以拿回家的錢只有一千三。就算天天靠賣場的剩餘物資填肚子，車也不能不加油。算來算去，沃夫的資金缺口大約是三百塊。

『該死！』沃夫心想。他把心中的怒氣發洩在煙屁股上，煙屁股被揉得稀爛。

『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了？我……為什麼會這樣……不過，我還有救，不知道破產申請通過了沒？只要一破產，我就可以重新開始了。』

想到這，沃夫眼中燃起了希望的光芒。他振作起來，做好出門的準備。

走出家門口，沃夫便看到信箱裡躺著一封信，是由傑佛瑞律師事務所寄來的。

『這麼快？』沃夫高興的想。『破產之後要去哪裡重新開始呢？一定要去沒有沃爾瑪又溫暖的地方，邁阿密不錯……』

一邊想著無債一身輕的美好將來，一邊拿著信封跳進野馬。沃夫哼著輕快的小調，將車子開上馬路。街角便是一家麥當勞，在經濟寬裕時，沃夫總是習慣先在這裡買了早餐再去上班。不過，由於負債累累，沃夫已經很久沒吃麥當勞了。

『反正就要重生了，今天吃好一點吧。』沃夫高興的想著，一邊把車開進得來速裡面。

在等待得來速送上早餐時，沃夫將信封拆開，滿心歡喜的看著信件的內容。

（親愛的沃夫先生，我們必須通知您，您的破產申請由於法院作業的關係，確定無法在新破產法實施以前通過。我們感到十分遺憾，並希望沃夫先生能找尋其他方法籌措資金……隨信附上沃夫先生在新破產法下破產的可能情況，希望對您有幫助。諮詢費用為五百元，請於收信後儘速繳納，謝謝。）

看到這裡，沃夫的心已經涼了半截。不顧後方車輛的喇叭聲，沃夫發瘋似的將信封扯破，在滿天飛舞的紙張中找到關於在新破產法下破產的分析。看完繁複且嚴苛的破產條件與還款規定後，沃夫大吼一聲，油門採底，野馬成為名副其實的野馬，狂奔而去。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

怒火蒙蔽了沃夫的心智，野馬以高速行進在小鎮的道路上。路上行人紛紛躲避，喇叭聲不絕於耳。這時，沃夫突然驚醒過來。

『我在幹什麼？』

沃夫連忙採下煞車，野馬在滑行數十公尺後斜斜的停在路邊。他雙腿發軟的走下車，靠著路邊的電話亭蹲下，顫抖的雙手點燃一隻雲絲頓。

「吁～～～～～～」

『我怎麼了？我到底怎麼了？就是欠了幾萬塊而已啊？我到底怎麼了？』

沃夫無奈的搖搖頭，大口大口的吸著煙。辛辣的煙味在口中散開，瞬間便讓沃夫感到輕鬆。陽光照在沃夫的臉上，風有點冷。他抬起頭來打量四周陌生的環境。

在剛剛的狂飆中，沃夫已經駛離了鎮上，來到一條人煙稀少的小路邊。路旁有個電話亭，電話亭中有著各式各樣的小廣告。有的簇新，有的斑駁，內容五花八門，無奇不有。在抽煙的同時，沃夫好奇的注視這些小廣告的內容。

（欲求不滿嗎？力不從心嗎？中國宮廷秘方～～龍抬頭！馬上讓您縱橫沙場！專人到府，絕對保密……）

（死豬，欠打嗎？你這該死的豬！還不趕快到女王這裡來！來舔我的腳，讓我好好鞭打你。地址……）

（主人，我好想你，快來XX我這XX的小母狗～～喔～～主人～～快打這隻專線……）

（米勒＆特瑞製藥公司誠征藥品試驗員，男女不拘，二十至三十歲，身體健康者佳，薪優，詳情請恰1-800-XXXXXXX，專人服務。）

沃夫的目光在最後一張紙條上停住了。

『藥品試驗員？不就是人形白老鼠？大學時我室友去試過，好像幸運的分到安慰劑組，整天躺著看書上網，享受護士小姐無微不至的照顧；短短一個禮拜就輕鬆愉快的進帳一千塊。他請客的時候我也有去。也許，我應該去試試看？』

沃夫把小廣告撕下來放進口袋，然後回到車上。希望是人類最大的動力，重新找到希望的沃夫正在盤算自己的身體能賣多少錢。不過在那之前，他還得去上班。如果薪水被扣的話，財務缺口就會更大了。

車子向遠方的沃爾碼駛去。當然，沃夫不會知道在他離開後，一邊的樹林中竄出一個人，將他撕掉的廣告補上去。


※ ※ ※


「沃夫先生，請您稍待一下，檢驗報告出來之後我們會再通知您。」
「謝謝。」

這裡是米勒＆特瑞製藥公司的特約診所。一下班，沃夫便急急忙忙的驅車前往。畢竟這是他唯一且最後的希望。時間只剩下十天，就算要賣東西還債，這點時間也根本不夠。

『我買那些沒用的東西幹嘛啊？』沃夫悔恨交加的想著。

沒錯，被人睡過的澳洲羊毛睡墊、量身定做的鱷魚皮鞋、限量的公仔玩偶。這些東西就算能賣掉，價格也不到原來的十分之一。重點是，還不一定有人買；就算有，十天以內也不會出現。

坐在診間的沙發上，沃夫全身僵硬的陷在沙發中。嘴唇發青，臉色發白。前方的大門是他唯一的希望。沃夫緊張的想著：『如果能拿到一千塊，不，六百就好！用一半來還債，剩下的省點用夠撐到下個月了。只要沒有新的信用卡消費，再把那些不必要的東西賣掉的話……不！我的薪水一定夠的……』

門突然打開了，沃夫被嚇了一跳。護士小姐從辦公室中走出來，親切的對沃夫說：「沃夫先生，您的報告出來了，威廉醫生會跟您說明，請進。」

略微發黃的牆壁上掛著斑駁的證照以及幾幅陳舊的掛圖；幾張椅子的皮面已經發白，醫生的辦公桌也已經褪色。整間辦公室裡唯一不是老古董的就只有醫生桌上的電腦了。威廉醫生坐在桌前，班白的頭髮已經有點稀疏，紅潤的臉上帶著一副金邊眼鏡。就像是一般的醫生，親切，但有點專業的權威。不過，沃夫心中卻有點不安。

『該不會是沒生意作了才淪為藥廠的掮客吧？』

壓下心中的疑惑，沃夫在辦公桌前坐下，等待命運的宣判。

威廉醫生放下手中的報告，將眼鏡向上托了托，緩緩說道：「沃夫先生，您的身體十分健康，完全符合該藥廠的需求……」

『太好了！』聽到醫生的說明，沃夫雙眼放光，臉上憂鬱的表情一掃而空。他高興的想著：『我不用賣東西就能還債了！』

「在您簽署同意書之前，我有義務向您說明實驗的內容、風險以及報酬。這次的實驗屬於雙盲試驗，藥物已經通過FDA的認可，並且經過動物實驗無虞……」

接著，醫生十分盡責的講述關於這項實驗的所有內容。從藥物來源、結構式、藥品動力學、實驗鼠死亡率等等，一路講到實驗須知、平日注意事項、回診時間等等，但都沒有提到沃夫此時最關心的事情───能拿多少錢。

聽著醫生的碎碎念，沃夫無奈的想著：『天殺的！別廢話了，能拿到錢，要我做什麼都行！』

終於，在解釋完相關規定、違約賠償、法律責任之後，威廉醫生終於開始說明報酬的事情了。

「……本次實驗將進行三個月，每個月的報酬是一千五百元。每個月來拿藥的時候以現金支付，當然，您如果沒有吃藥或按時回診，本公司將採取法律行動。」威廉醫生從抽屜中拿出一份合約書。「如果沒有問題的話請在這份合約上簽名。」

『一千五耶！太好了！』

極力忍住心中的喜悅，沃夫接過文件裝模作樣的看了一會兒，然後慎重的在文件上簽上路波˙沃夫的全名。

仔細檢查簽名正確無誤後，威廉將合約收好，從抽屜中取出一個密碼保險箱。醫生從整疊的現金中點了一千五百元給沃夫。

「這是這個月的一千五，藥在護士小姐那裡，她會跟你說一些注意事項。記得每天晚上抽血的時間。」

「謝謝，我知道了。」

謝過醫生，拿了藥，沃夫走出診所的大門。九點多了，他緊了緊外套，點上一隻雲絲頓。

『這是真的嗎？』沃夫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吃吃藥一千五就到手了？他再度摸了摸口袋，感受十五張百元大鈔的厚實。沒錯，千真萬確，錢正躺在他口袋裡呢。

『真的，今天是我的幸運日啊～～該好好慶祝一下。』

『不不～～這些錢是要用來還債的！』

『還是先去吃飯吧……』

帶著愉快的心情，沃夫把車開進麥當勞的得來速。為了慶祝新生，他除了將餐點的薯條加大之外，還多買了一包薯條和蘋果派。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這樣吃飽過了。有時候，幸福就是一包薯條的份量而已。

依照指示吃了睡前藥之後便該上床了。在睡覺前，沃夫決定明天一大早去自動繳款機把信用卡的債還清。

『……一定要多還一點……嗯啊……』


※ ※ ※


星期六。

今天沃夫不用上班，往日的他現在正在為了帳單而煩惱，不過今日的他卻輕鬆的為自己泡了杯咖啡。

『嗯～～這咖啡真不錯。今天要幹嘛呢？』

『還剩一千多呢～～啦啦～～我是個有錢人～～』

『中午去德福樓吃飯吧～～』

人的記憶是很奇妙的東西，記憶會利用現在去填補過去、想像未來。所以，口袋裡有沒有錢會影響人未來的金錢觀。因此，沃夫現在心中所想像的未來便再也沒有貧窮這兩個字了。他正開開心心的準備找個地方大吃一頓來犒賞自己。

同樣是慶祝，從五塊的麥當勞變成三十塊的中國菜，差距十分明顯。

決定中午吃飯的地點之後，沃夫隨手打開了電視。雖然電視裡出現的多半是無意義的資訊，不過至少可以讓聲音趕走寂靜。一個人住是相當寂寞的。

【……帥氣十足，可以增添你的男性魅力……】

【……每天一顆就可以擁有鋼鐵般的肌肉……】

【……讓你的家變得更溫馨……】

【……現在拿起電話可享分期零利率……】

四十吋的液晶電視不斷的將各種訊息送進沃夫的家中。說也奇怪，往日沃夫看到這些廣告便會直接跳過，不過今天他卻決定好好瞧一瞧這些節目。

『唉唉～～現在手機變那麼便宜啊，那個遊戲又出新的了啊……我多久沒買外套啦？五折耶……』

在出門吃飯之前，沃夫已經訂購了一雙羊毛靴子和帶有金屬裝飾的緊身皮褲、梅姬太太的神奇果汁機、歐風古典檯燈和一個河豚風鈴。不貴，一點都不貴，總共只要499.98而已，真的好便宜啊。

『反正下個月還有一千五的進帳，這點錢根本就不是問題。唉呀！還是把那件皮夾克一起買下來吧……』

現在的一千與未來的三千成功的擊碎了沃夫心中關著慾望，名為貧窮的監牢。現在的沃夫擁有一切他想要的，慾望給了他一切。


※ ※ ※


星期天


『真帥啊。』

『我實在太帥了。』

沃夫站在鏡子前，身上穿著早上剛剛送到的衣服。黑色的皮夾克、緊身褲和靴子，亞曼尼的墨鏡與皮手套，一切是著麼的完美。沃夫得意的擺了個姿勢，鏡中的他活像是好萊塢的一線男星。正在沃夫拿起一隻雲絲頓，推敲怎樣拿煙比較帥的時候，門鈴響了。

「來了。」

『這次送來的是什麼？果汁機？風鈴？』帶著對未知的喜悅，沃夫滿臉笑意的將門打開。

門外的居然是神情焦慮的威廉醫生。

雖然心中有些失望，不過他還是高興的與醫生打了招呼。並竟，誰會得罪財神爺呢？

見到沃夫出來開門，醫生臉上的表情和緩下來。威廉掏出手帕擦了擦汗，然後說：「沃夫先生，我今天來是要告訴你，藥廠的計畫終止了。」

「什麼？」沃夫驚訝的大喊。「怎麼會這樣？」

「有人吃了藥之後死了……」

沃夫的表情開始扭曲，他對著醫生大吼：「他怎麼死的？我會死嗎？」

「那個人死於藥物過敏，他好像因為急需用錢而故意隱瞞自己有過敏的事情。你很健康，這幾天的檢驗報告可以證明這一點。」

確定自己性命安全無虞之後，沃夫冷靜了下來。不過，沃夫意識到另一件令人不安的事。

「實驗終止了，也就是說，接下來的錢沒有了？」

「很遺憾，是這樣沒錯。」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說好是三個月的！」

「根據合約，藥廠有權力隨時終止實驗，受試者不得異議」醫生掏出合約書，路波˙沃夫四個大字潦草的寫在最後一頁。

「什麼？」

沃夫突然想到，在醫生講解合約內容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注意聽。沃夫絕望的低下頭，面色鐵青，不發一語。

建立在沙灘上的城堡不會長久，建立在借貸上的消費亦是如此。慾望正殘忍的收回之前送給沃夫的賜與。口袋中的錢已經花光，未來的收入化為烏有，沃夫的思考模式也從很有錢的天堂掉進很貧窮的地獄。他這才發現，他現在的處境是多麼危險。本來每個月就有三百多的資金缺口，在昨天的瘋狂購物之後連計畫中的三千也花得差不多了，現在這三千塊消失了，他拿什麼來付帳單呢？

『沒錢了……沒錢了……』

沃夫只覺得眼前一黑，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 ※ ※

沃夫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床上，一旁的威廉醫生正關切的看著他。

「你還好吧？」

「我……我……」

剎時之間，這幾年來累積的壓力全部爆發出來。社會看不到希望、執政者無能、沒有前途的工作和即將破產的人生。沃夫哭了，他覺得他所在的世界完全毀滅了。顧不得威廉醫生算是個外人，沃夫把所有情緒都宣洩了出來。此時此刻，只要有個肯陪他的聽眾就好了，

聽完沃夫的故事，威廉醫生同情的看著沃夫，說：「你現在欠了五萬多的債務，而每個月只賺一千三？」

「沒錯，我要破產了……不……我連破產都沒辦法……嗚嗚……」

「我……」威廉醫生欲言又止。「其實我手上還有需要人體實驗的志願者。」

「什麼？」沃夫抬起頭，難以置信的看著醫生。「你說什麼？」

「我手上有一項高風險的人體實驗，報酬是二十萬，不過因為太危險了，一直招不到足夠的人。」

「二十萬！」沃夫正想開口答應下來，不過之前沒仔細看合約書所受到的教訓記憶猶新，所以他決定先瞭解情況再說。「可以跟我說說詳情嗎？」

「當然可以。」醫生把手提箱打開，從裡面取出一大堆的資料。「美國是全世界市場最大，獲利最豐厚的藥品市場；同時也是管制比較寬鬆的市場。不過，寬鬆的管制還是不如沒有管制。因此，藥廠通常會去沒有管制的國家，比如說印度或非洲，進行人體實驗。」

沃夫點點頭表示瞭解，醫生繼續說道：「不過，藥終究要賣到美國來，尤其是賣給有錢的白人。所以，雖然藥品在黑人或黃種人身上通過試驗，為了安全起見，我們還是要在白人身上進行藥物實驗。」

「這項藥物是最新的基因藥物，死亡率很高，就算活下來也會有不少副作用。不過，如果死亡，藥廠會再給二十萬。如果有後遺症，我們全額負擔看護與醫藥費，而且，在進行實驗前可以先付十萬，還給你十天的時間處理身邊的錢和事。」

「十天……十萬……」沃夫口中喃喃自語，心中不住的盤算。

『十萬耶，還完欠債還有十天可以把五萬花掉』

『搞不好會沒命……但是有十天的時間給你花十萬……』

『情況還能再糟嗎？與其陷入破產地獄裡，不如賭一賭，就算死了還可以在死前爽一把……』

想到這，沃夫的心中做出了決定，這個決定讓他名留青史，也讓他悔恨難當。

「我同意加入，什麼時候可以拿到錢？」

威廉醫生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從口袋中掏出了支票本，說：「現在就可以開支票給你，不過時間也是現在開始起算。」

沃夫接過支票和寫有報到時間地點的紙張，看也不看的便在厚厚的合約書上簽了名。反正都這種情形了，看合約書還有意義嗎？現在能拿到錢就好了。


※ ※ ※

星期三

熱

好熱

從灣流噴射機上走下來的沃夫打量四周。觸目所及皆是黃沙滾滾，渺無人煙。據隨行的服務人員介紹，這裡是靠近撒哈拉沙漠南邊的一個內陸小國，藥廠的研究中心就在離機場不遠處。

一行十幾人上了開往研究中心的巴士，路上沒有一個人說話。為什麼會來到這邊大家都心裡有數，何必開口自取其辱呢？

看著逐漸接近的白色建築物，沃夫心中十分鎮定。在那十天當中，他把工作辭了，還清了所有的債務，用剩下的錢到附近的賭場好好的放縱自我。然後在投保了高額的旅遊意外險之後上了製藥公司的飛機。人一旦沒有可以失去的事物，也就不會怕什麼了。

『不管是什麼，儘管來吧！』

在研究中心的門口，一行人很快就被分組帶開，在不同的研究人員帶領之下認識研究所的環境。

「大家好，我是杭頓醫生，這幾天由我負責各位的生活起居，當然還有實驗。」

「這裡是餐廳，自助式餐點每天早中晚餐時段供應，其他時間可以到販賣部去。」

「往左走是健身房和販賣部，二十四小時開放。前面是禁止進入的研究區，右邊就是你們的居住區了。」

沃夫打量著四周的環境。潔白的牆壁上沒有任何的裝飾，冰冷的日光燈照射慘白的光線，穿著白袍的工作人員匆忙的走來走去，每個門口都掛著一盞紅燈。

『我可以在這種地方呆多久呢……還是我可以活多久呢……』

就當沃夫陷入沈思之際，刺耳的警報聲突然響起。他轉頭，看到走廊末端一處房間上的紅燈正急促的閃爍。門在悽慘的吼叫聲被推開了，一個全身長滿毛的人從房間裡爬出來。杭頓醫生推開眾人急忙的跑過去，幾個護士推著手推車也隨後趕到。時間彷彿靜止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忙亂的眾人停止了動作。一個護士熟練的從推車中取出一塊白布蓋在地上那人的身上，他死了。

接下來發生什麼事沃夫並沒有去注意，拿鑰匙、進房間、收東西，一切都在毫無意識下進行。

不論之前做了多少心裡準備，不管當時看了多少資料，這些遠遠不及死亡真實發生時帶來的衝擊。死了，有人死了。對死亡的恐懼是源自內心的最深處，完全無法抹煞。就算已經認命，就算已經把五萬塊都花光了，就算自認為此生再無遺憾，這些在真實的死亡面前都算不上什麼。

當天晚上醫生便為所有人打針。看著藥劑被緩緩推入體內，沃夫只覺得一陣暈眩。

『我就要這樣死在這種地方了嗎？』


讀進去的書，吃下去的飯。這兩樣東西是誰都搶不走的。覺得空虛與恐懼的沃夫開始自暴自棄，每天除了接受醫生檢查之外，就是吃和睡。如果睡不著，沃夫就會到健身房去發洩。累了就能睡著，睡著就不必煩惱這一切亂七八糟的事情。

餐廳的菜色相當好，份量充足且種類繁多。不過對於將死之人來說這一點也不重要。沃夫走進餐廳，發現之前經常坐在窗邊的胖子沒有出現。沃夫心頭一揪，空虛的感覺如潮水般襲來。他拿了兩隻烤雞，準備用雞肉來彌補他的空虛。突然，沃夫覺得，他好喜歡烤雞。

烤雞從一餐一隻變成一餐五隻，睡覺時間從一天八小時變成十二小時。沃夫經常在睡醒之時感到全身酸痛，並且伴隨著低燒和精神不濟。杭頓醫生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還沒享受到，就快去做吧，別給自己留下什麼遺憾。」說完，開了點止痛藥給沃夫就走了。

吃了睡，睡了吃，這就是沃夫的豬公生活。不幸的是，豬公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去，但是沃夫知道自己已經活不久了。


這天一早，沃夫醒來之時感到胸口劇烈的疼痛，心臟噗通噗通的直跳。

『要來了嗎？』

『就這麼死了嗎？』

『至少，我沒有欠誰什麼了……』

沃夫忍著胸口的疼痛，緩緩的走進浴室中。他無力的躺進浴缸裡，打算洗人生最後一次澡。他撥了撥頭髮，卻驚訝的發現頭髮輕易的自頭上脫落。沃夫想開口，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眼前突然有五彩的斑點在閃爍，全身上下都痛了起來。沃夫使盡最後一點力氣按下緊急呼叫扭，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 ※ ※


『嗯嗯～～好舒服啊～～這種完美的觸感絕對是最高級的澳洲羔羊皮。』

『唉唉～～要上班了嗎？鬧鐘還沒叫耶，我再睡一下好了。』

『啊嗯～～什麼東西壓到我的尾巴了？』

尾巴？

感到不對勁的沃夫坐起來，雙手往屁股後面用力一扯。

【咚～～～】

突然的劇痛讓沃夫不由自主的滾下床。他狼狽不已的扶著床站起來，卻驚訝的發現他的雙手好像怪怪的。沃夫將雙手舉到眼前，粉紅色的肉球和黑色的利爪取代了陪伴他二十幾年的雙手。沃夫想說話，可是聲音卻是嘶啞低沈，難以辨別。

「怎麼回事……嗚喔～～」

沃夫站起來，低頭看著自己的身軀，身上居然全部都是毛！伸手往頭上一摸，兩隻尖尖的耳朵正無辜的抖動。突出的嘴巴和濕潤的鼻子好端端的連在臉上。受到驚嚇的他發瘋似的衝進廁所。

『鏡子！鏡子呢？』

他把廁所的燈打開，卻被刺眼的強光晃花了眼。他這才發現，剛剛沒有亮光也可以看得很清楚。沃夫感到一陣暈眩。

『我到底怎麼了？這是死後的世界嗎？』

『這一切是真的嗎？還是這只是我的幻覺？』

等到雙眼適應了廁所的燈光，沃夫才在鏡子中看到一個奇怪的生物。全身披著光滑的灰毛，背後一條蓬鬆的大尾巴，脖子上的狼腦袋正徬徨的盯著沃夫，那不就是他自己嗎？

「嗚喔～～」沃夫痛苦的嘶吼。他轉身衝出廁所，撞破房間的大門來到走廊上。深夜的研究中心渺無人煙，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手電筒的燈光一明一滅。沃夫迎向前去，他要找人問清楚這一切。

兩個警衛檔在沃夫面前，其中一個正對著對講機大吼：「緊急狀況！請求支援！在B2居住區有受試者逃脫……」

「滾開……」沃夫不耐煩的大吼。他知道，這時候要找到醫生才可以找到答案。

兩名警衛仍然不知好歹的擋在那裡，沃夫憤怒的將他們推開。兩名警衛飛離了地面，在走廊上滑行了數十公尺後昏死過去。走到通往研究區、大門和販賣部的丁字路口時，沃夫卻改變了主意。食物的香味從遠方飄來，不遠處的販賣部還亮著燈光。

『好餓……』

飢渴難耐的狼人決定先解決民生問題，找醫生興師問罪的事情可以放一放。

沃夫直接衝進販賣部，櫃臺後的小姐尖叫著逃離現場。狼人看著熱狗機，肥美油亮的熱狗，熱氣蒸騰的在鋼管上滾動。他拿起熱狗大口咬下，完全沒有發現身後的動靜。

【咻～～～～～～～～～～撲滋～～】

沃夫只覺得背上一痛，然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 ※ ※


沃夫從沈睡之中醒來。他發現，他的雙手被牢牢的捆在床上。狼人試著掙扎，鐵鍊發出刺耳的噪音。

「你醒了。」

「為什麼要綁著我？」狼人憤怒的大吼。「快點把我鬆開！」

杭頓醫生取過一份資料，緩緩說道：「我也不想這樣，不過我必須確保其他人的安全，還記得你昨晚作了些什麼嗎？」

『昨晚……』

沃夫只記得他被嚇到了，還有就是好餓。對了，他現在還是餓。狼人緩緩搖搖碩大的狼頭，用疑惑的目光看著杭頓醫生。

「你撞破了房間的門，打傷了兩個警衛，把販賣部的瑪麗嚇得半死，還吃掉了八隻熱狗。那兩個警衛沒有半年下不了床，要不是我們及時趕到，災情還會更加嚴重。」

杭頓醫生憤怒的看著沃夫，狼人覺得臉上發熱，緩緩的道歉。

「對不起。」

「好了，不提這個了。」醫生揮舞著手上的文件。「我們現在來談你的問題。」

『我的問題？對了！我的身體！』

沃夫低頭一看，毛還是毛，爪子還是爪子。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心中的愧疚一掃而空。

「對了，是你們把我變成這個樣子的！你們要負責！快把我變回去！」

醫生默默的注視著沃夫，等到沃夫冷靜下來之後才開口。

「鬧夠了嗎？可以安靜聽我說話了嗎？」

沃夫點點頭。

「我要告訴你，你非常幸運。你是本研究計畫開始一來第一個活下來的人。不幸的是，因為你是第一個，所以沒人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你們還敢進行人體實驗？」沃夫有些生氣，他正為了藥廠草菅人命而憤怒。

「就是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我們才進行人體實驗！」醫生義正辭嚴的回答。「為了拯救大眾的性命，少數的犧牲是必須的！況且，我們在實驗前都說得很清楚了吧？」

「這……可是……」

「賭場籌碼兩萬五、勞力士一萬二、加長型禮車的租金兩千、還有夜間的特別服務……還要聽嗎？」

「不……不必了……」狼人的臉再度熱了起來。「我知道了，我明白了。」

醫生收起手上的資料，又從包包裡拿出更多資料。

「我先跟你解釋一下，其實很簡單，就是我們希望利用其他動物的基因修補人類受損的基因。這是因為直接利用人類基因修補會有許多法律和道德上的問題。總之，你注射的是狼的基因。本來預計外來基因只會作用在肌肉細胞上，沒想到這些基因跑到了其他地方。」

「所以呢？」

「目前，我們需要你的合作。只要瞭解基因在人體內的作用機制，我們就可以幫助所有其他正在為遺傳疾病受苦的人們。甚至還可以幫你找到解藥。」

沃夫低頭不語，他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但是又說不上來。

「想想看，有血友病的小男孩一輩子都不能下床；得了肌肉萎縮症的人只能待在輪椅上。糖尿病、癌症、黏液囊種、纖維神經瘤……想想看，你可以拯救多少人？」

在杭頓醫生幾近傳教的精神轟炸之後，沃夫同意繼續接受藥廠的實驗。當然，少不了銀彈攻勢。如果最後沃夫可以找到解藥，藥廠會給他一百萬和一個新的身份。

不過，沃夫並沒有發現，沒有人說找不到解藥又該如何呢？

總之，沃夫又一次的上了賊船。每天就是抽血、切片、身上連著奇奇怪怪的感測器之後背一堆東西跑步。每天都累得沃夫說不出話來。這種情況直到另一名獸人出現之後才稍稍有了改善。在繁重的實驗之下兩人很快就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之後，陸陸續續有各族的獸人零星出現。獅子、老虎、花豹、貓咪、狗狗、老鷹、馬、牛、羊，當然少不了狼。這些獸人分散了科學家的注意力，沃夫和朗尼這才稍微輕鬆了些。看著新獸被科學家摧殘著，他們幸福的想著：

『終於可以休息了。』


※ ※ ※


時光飛逝，轉眼間2006的國慶日便快要到了。想起過去一年來的遭遇，沃夫已經看開了。

在半年之前，湧進研究中心的獸人突然暴增。作為第一位成功的獸人，杭頓醫生興奮的跟他說：「成功了！我們成功了！我們終於找到正確的切割酶和載體了，只要……」

下面的話沃夫自動省略，反正他也聽不懂。

接下來，科學家又開始進行新的研究。不需要被當成實驗鼠的沃夫也沒有閒著。藥廠確實是仁至義盡，研究中心裡什麼都有，野外還有好大的漆彈練習場呢。

在這半年來，沃夫已經漸漸的喜歡上這副身軀，想要變回人的心情也逐漸淡化。在這裡衣食無憂，又有許多處境相同的同伴，閒暇時還可以跟一大堆的博士談天。那些博士們的專業包山包海，每每使沃夫獲益良多。想到這，沃夫開心的笑了。

『那些讀長春藤的恐怕也會羨慕這種求學環境吧。』

沃夫看著窗外的景色，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充實。這才是人生，健康的身體（看久了也覺得狼頭挺順眼的），等待探索的浩瀚知識、志同道合的朋友。還有，小山一般吃不完的食物，這才是是重點啊。前幾天，一個教授引用了一句話，就是吃飽穿暖了才有精力學習東西。現在的身體有著厚厚的毛皮覆蓋，所以吃飽變得格外重要。

洗完澡，沃夫走向餐廳。想著中午的烤雞，他感到越來越餓。不過，餐廳一向都是全天候開放，從不曾發生過短缺的情形，所以他也不著急。既然一定吃得到，何必匆匆忙忙的呢？

走著走著，狼人往前方嗅了嗅。空氣中並沒有食物的芳香，反而是耳畔傳來吵雜的聲音。沃夫加快了腳步，轉了個彎之後見到餐廳的情況。

映象中永遠為獸人敞開的大門現在緊緊的關著。一群獸人正不滿的鼓譟，遠處傳來激烈的爭執聲。沃夫好奇的擠向前去，想搞清楚情況。老虎、花豹和獅子正憤怒的咆哮，穿著白衣的賈德疲憊的應付獸人們的質詢。

「為什麼沒有吃的？叫湯姆出來，他答應過我們的！」

「三隻小豬呢？這是他欠我的！」

賈德唯唯諾諾的辯解：「這是上面交代的……今天開始，你們的食物改成一餐一包這個。」他舉起了手上的口糧。

「放屁！」憤怒的獅子一把搶過口糧，包裝被粗暴的扯開，裡面的東西掉落一地。「我要我的三隻小豬！不要這什麼吃不飽的東西！」

「我真的沒有辦法，這都是上面的交代。」賈德已經委屈到快要哭出來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一大早，所有研究人員都被車接走了，物資車運來的就是這些東西……」


狼人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鬧劇，又低頭看了看被撕碎的口糧。那是美國軍方的標準戰鬥口糧，號稱有足夠的熱量供應一餐所需……人類的一餐所需……

『這種東西根本吃不飽啊……我要我的十隻烤雞……』

想到這，沃夫也衝上前去，加入了抗議的獸群。

「電話！打電話叫他們來處理這件事情！我要我的烤雞！」

「叫個能負責的人出來！」

「把三隻小豬還我！」

「你們已經違反合約了，我可是律師，小心我去告你們！」老虎揮舞手上的合約書，不滿的說道。

「不要擠……拜託……」賈德瘦弱的身軀正苦苦抵抗獸人帶來的龐大壓力。終於，身後的玻璃門突然破裂，賈德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失去了阻力的獸人向前撲倒，而後方的獸人見到獸群向前也連忙跟上。後面的緊推，前面的被推，一群獸就這樣的湧進餐廳。血跡斑斑的玻璃、東倒西歪的桌椅、倒在地上的軀體，還有……空蕩蕩的肚子。這些景象不斷的刺激著所有的獸人。

也許有人帶頭，又或者只是大家突然的自發行動。所有的獸人發瘋似的開始爭奪僅存的食物。餐廳真的只有口糧，諾大的冰庫中空無一物。失望的獸人開始在研究中心的各處搜尋，希望可以填飽機的肚子。

好似獸人版的惡靈古堡，人類驚恐的躲著所有的獸人。警衛、廚師、掃地的大媽，就是看不到一個比較能負責的人。

失去理性的獸人開始四處破壞，價值非凡的研究器材成為他們發洩心中怒火的最佳工具。

【咚～～】臨界低溫真空乾燥機沒了。

【嘩啦～～】聚合酶鍊鎖反應機完蛋了。

【鏘啷～～】超高速離心機砸在地上。

【噗嘶～～】這是催淚瓦斯被打開的聲音。

在煙霧瀰漫中，獸人跟不知從何處趕來的人發生激烈的扭打。戰況呈獻一面倒的局面。

獸人輸了，輸得一塌糊塗。強到極致的肉體確實可擊敗手無寸鐵的人；也僅僅是如此而已。他們沈迷在肉體的力量之中，卻忘記了工具才是人類稱霸的原因。在壓倒性的裝備優勢之下獸人被各式各樣的高科技武器制服，銬上雙手、綁起嘴巴、矇住眼睛，等待發落。

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獸人被一個個押回了餐廳。餐廳已經稍微整理過，桌椅都被推到其中的一個角落。所有的獸人被粗魯的扔到地上，一個醫生拿的不知名的藥劑不停的注射。

輪到沃夫了。

『我不要死！我只是爭取我應得的烤雞而已啊！你們不能這樣！』

沃夫死命的掙扎，但是雙手卻被緊緊的握住，動彈不得。臉上的布條滑落地上，他憤怒的望向醫生，期望在醫生臉上看到一些愧疚，不過，並沒有。

醫生好像知道沃夫心中所想似的，小聲的說出一段讓他氣得半死的話。

「合約第158頁第47條第三項之D點：甲方（製藥公司）有權力更改合約內容，乙方放棄法律追訴權並不得異議。」

這也是沃夫最後的記憶。


※ ※ ※


痛死了，好像有人把頭骨掀開那樣的痛。

吵死了，好像經過學校一般的吵。

強烈的燈光把我從沈睡中喚醒。我揉揉眼睛，突然之間許多的片段自腦海中閃過。我抱著頭，痛苦的大吼。

「嗚喔～～」

這裡是哪裡？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個人來到了我的面前，我好像見過他，卻又不知道在哪裡見過他。他溫柔的問我。

「你是誰？」

我是誰？

剎時之間，大量的資訊在我腦海中爆發。

【沃夫先生，現在正是買野馬的好時機啊，我保證，這絕對是你在東岸能拿到的最低價格了……】

【我是獸人，我真高興我是一隻獸人。動物生來就是為美國人服務的，獸人也是……】

【沃夫先生，你的股票已經全部斷頭了……我什麼時候答應你要幫你注意這支股票了？投資要自負盈虧啊！歡迎來告……】

【獸人三定律：一、不得傷害美國人。二、除非違反第一定律，否則必須聽從美國人的命令。三、除非違反第一與第二定律，獸人必須保護自己……】

【沃夫，真抱歉，沃爾瑪來了，我真的撐不下去了……】

【動物向美國人貢獻生命，獸人向美國人出賣勞力。人類好辛苦，他們都在動腦。我真高興我是一隻獸人，既不用擔心被殺，也不必整天煩惱……】

【沃夫先生，你的資歷很好，不過本公司目前沒有適合您的職位。一有消息我們會馬上通知你……】

【獸人要因為美國人的施捨才能活著，美國人實在是太好了，我要永遠敬愛偉大的美國人……】

【沃夫，歡迎成為沃爾瑪的一份子……】

【獸人要聽話、獸人要服從、獸人要忠心、獸人要節氣：只有為美國人犧牲的獸人，沒有為獸人犧牲的美國人……】

【沃夫……】

【我是MW00001。三歲，是個孤兒。感謝美國人把我扶養長大，我要用一輩子來報答他們。我真高興我是被美國人扶養的獸人，而不是跟動物一樣的被美國人殺害。我真高興我是一隻獸人……】

【………………】

【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我是MW00001……】

「你是誰？」我眼前的人又問了，我搖搖頭，說：

「我是MW00001。」